人类的身体具有自我保护机制。
疼痛警醒风险,恐惧提示危险。剧烈的心跳与突然加速分泌的肾上腺素让人在紧张的同时提升对外界变化的反应力……这些乃是无数物种跨越数亿年的时光经历无数生死考验而一点点进化而来保障生命存活延续的重要机制。
恐惧与胆怯本身并无优缺点之分,甚至在相当多数情况下,它们能保护生命远离危险。但人类,通过社会关系并构建以此为基础的共有价值观,将个体的主观能动作用发挥到了极致,因而有了超越绝大多数物种的挑战风险与战胜恐惧的力量。
若说恐惧与胆怯是保护生命的屏障,那战胜恐惧的勇敢则就是生命前进的动力。也正因为人类有着主动挑战不可能的决心与勇气,所以才能不断前行进步,不断进化自身,最终有了在万般生灵中脱颖而出的地位。
人类通过克服恐惧能带来无限的进化可能,但这并不意味着进化本身是无限的。人类可以不断向前,但迈出的每一步势必伴随无数的困难与挑战。物种本身的进步只能是循序渐进,绝非一跃而就。
换言之,所谓的勇气有其极限。不管人类个体有如何高的进取心与勇气,但总归会出现无法克服之物。这与人本身的意志无关,而是源于生命最本源的自我保护。当面临无论如何都无法跨越的逆境与恐惧时,所谓的意志将再也无法控制身体固有的机制。
然后,就是不顾一切的逃避。
从物理层面,会具现为逃跑,尖叫,哭泣等反应。不顾一切的远离,甚至毫无意义的呐喊,只是为逃避自己所不可接受之物,或是为自己恢复理性提供哪怕一点点的时间。
而从精神层面,则是封锁内心,拒绝接受,沉浸于自己的想象,再或者是……失忆。
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
不严谨的说就是人类个体在经历一定程度上的刺激后会产生类似失忆的反应。
如果有人熟悉且理解了名为宋前程的人类个体曾所经历的一切,那么大概就会发现宋前程的情况惊人的符合PTSD……但是,仅仅是PTSD还不足以描述宋前程的状况,出于种种原因,名为宋前程的人类个体本不应存在任何“创伤”,他的身体精神况也应该和正常状态毫无差别。
除非,他是在某种尚未被人类所认知的层面受到了影响……比如,我们可以将之暂定为灵魂的某样事物。然后,因为在灵魂层面受到了相当的创伤同步到了精神上,才最后导致了类似PTSD情况的发生。
不管如何,我们唯一能认定的是宋前程一度失去了“本不应该存在”的记忆一事并非正常,而后,他的记忆也正在因非正常的方式而逐渐“苏醒”。
因恐惧而失忆,因恐惧而回想。
曾经一度封尘的黑暗,伸出了自己狰狞的爪牙。
……
我现在很痛苦。
“过去”的记忆同现在的记忆相互冲突,明明是全然不同的两件事,却在同一时间尺度“同时”发生。痛苦的让人无法相信曾经经历的事物在脑海中以回忆的形式苏醒,相干却又不相关的记忆相互挤兑混淆,反差大到绝望的记忆甚至要将意识埋没。
艾欣怜是谁?她究竟是生是死?
戴浪的头为什么在那?他究竟是生是死?
我的父母究竟在哪?他们是生是死?
艾江山是谁?我什么时候见过他的?
挥剑的白衣人是谁?我为什么会见过他?
……
我到底是谁?
我究竟活着还是死了?
是谁杀了我?
他为什么要杀我?
逃。
为什么逃?
快逃。
为什么逃?
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
为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痛楚中断了错乱的思绪。现实的干涉直接将我从对自身生死的判别中拉开。
“从刚才开始就莫名其妙的在叫些什么?吵死了!”
不满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回归现实的我睁开了双眼。脑海中的记忆依然相互纠缠难以区分,但突如其来的刺激让我清醒的记得从刚才开始都发生了些什么。
我转头看向仍在剧痛的部位,右臂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如果不是还能完整的看见自己的手臂,我甚至怀疑那只手已经不在我身上了。
从右臂传来的阵痛让我难以忍耐,但或许是疼痛的缘故,此刻的我取回了相对清醒的意识。
身体被束缚悬空,除了头部以外动弹不得,而那些将我束缚的触手似乎还长满了尖刺……只不过穿刺的疼痛暂时被右臂的扭曲给覆盖了。
触手带动右臂朝着更加匪夷所思的角度扭动着,钻心的剧痛让我汗颜,我咬牙看向那个造成我现状的罪魁祸首……猩红的双眼,惨白的脸庞,慎人的紫色纹路遍布其中。虽然如此狰狞,但不管怎么看,那都是一个少女的脸……
然后,她与纷杂记忆中浮现出一位少女的脸庞渐渐重合。
“艾欣怜。”
我吃力的说出这个之前曾轻声念过的名字。
“为什么,你还活着。”
记忆中确实有这个少女的存在,但绝非现在这般黑暗可怖。
被数把剑钉在墙上,最后被一把巨刃所贯穿……这样的记忆,在脑海中越发明晰。
为什么会有这段记忆,为什么这段记忆中的人依然还活着……留给我思考的时间太短暂了。
“唔?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的名字?”
从少女身后长出的黑色触肢将她轻轻托起,和艾欣怜有着一样面孔的女孩轻盈的来到我的面前。
“是爸爸把我的名字告诉你了吗?你为什么觉得我死了呢?”
触手带着她轻轻的从我身边绕了一圈,又重新带到了我的面前。诡异的红眸注视着我,如同恶之显现的少女突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我总算抓住你了。是你,确实是你,一定是你,就是你了!我现在抓住你了,而你却拿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惊恐的看着眼前状若癫狂的少女,完全无法理解她在说些什么。
少女微笑着靠近了我,冰冷的左手温柔的抚摸着我的脸庞,像是着迷了般。
“太好了呢,找到了呢。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觉得我好像死过,但没事。我,会知道的。”
少女贴着我的耳,说出最后一句话。
“你,伤害不了我。”
……?
无法理解,完全无法理解。她到底在说什么,她为什么会这么说。无法理解……也无法思考,我只有震惊的看着她从我身边缓缓离开。
然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触手动了起来,带着我的身体,我的四肢,带着我扭曲的右臂。尖锐的刺无情的划开我的肌肤,自触手上延生的小小触肢伸进了我的伤口。
“这是什么啊,这到底是什么啊!!!不要,不要过来啊啊啊呜唔!!!”
触手攀上了我的脸颊,伸入我的口鼻……我拼命挣扎,但却是无用功。耳膜一阵剧痛,口腔内满是血腥。
“我呜不……”
在剧痛中,意识开始逐步脱离,蠕动的触手渐渐淹没了我的视线……我只能看见露出陶醉表情的少女缓缓消失在我的视野中。
一阵风吹过。
“啊?——”
只听到少女的轻叫了一声,随后,触手们就像失去了力气般突然散开。
不……不是散开,是我突然从触手中飞了出来。
我,在天上?
视线在旋转,我只能隐约感觉自己还处于上升的状态。
发生了什么?
我想喊出一句话,或大叫一声。但我发现自己做不到,似乎被刚刚那下弄坏了声道。
我感觉那股升力在减小,我在空中逐渐静止。
啊啊,是这个桥段啊。
要掉下来了呢。
我心想。
随后,风从身体两侧呼啸而过,我的身体也毫无悬念的在地心引力作用下朝下坠落。
啊啊,要死了呢。
说不出话来的我在半空中想着。
因为全身很痛,所以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身体在空中做自由落体运动。
话说这样也挺好,噗通一下掉地上摔死或许要比刚刚那样折磨至死应该舒服不少。
……
不过真遗憾啊。
感觉记起来了不少东西。
但还没理清头绪就要死掉了。
不懂的东西也很多,莫名奇妙的东西也很多。
但似乎都无所谓了,死了就不用思考了。
……
啊,我运气真差啊。
为什么非得要死呢……
不过也没办法,这种情况也只能死了啊……
…………
…………
我……为什么这么倒霉呢。
看着远去的夜空,听着耳边的风。
我果然不想死呢。
我心想。
——又是一阵风。
世界仿佛静止了。
耳边的风不再喧嚣,点缀星光的夜空也不再远去。
周围很安静,星空很美丽。
那点点的光芒,仿佛自天宇而来,环绕在我的身边,我的身边上下漂荡。
我感觉很温暖。
泪水从眼角涌出,喉间一股甘甜,随后是一阵并非无法忍受的瘙痒——这是我的声带逐渐恢复的表现。
“啊……”
我能说话了。
“你来晚了啊。”
被光芒环绕,悬浮在空中的我仰望着那比任何时候都要觉得美丽的星空,任由内心的感动驱使热泪从眼中流淌。
我知道的。
这是奇迹。
从异世界而来的奇迹。
带着哽咽,我说。
“……谢谢你,茉莉尔。”
「不客气」
发出温柔的女声,在我身边的漂浮着的弹珠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我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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